魔羯女子的蘆葦笛(下)
新浪生活
四
回到公司，竟外地接到舒仰止的電話，他說：「我代我妹妹向你道歉。」
「胡扯！你把我當成那種舊式女人了。」
「我是真心的，如果不是我妹妹的介入，也許你和阿C會很好。」
「呵，我一點也沒覺得是你妹妹搶走阿C，相反，如果不分手，我遲早也會厭倦他。」我驕傲地說，同時聲音有點生氣，但是我心裡並沒有生氣。
他笑了：「你能這樣想就好，小滿五月過生日，她叫我告訴你一定要來和她一起切蛋糕－－她喜歡你。」
「可是，她應該喜歡她的媽媽。」
他停了一會，說：「我已經離婚了。」
放下電話我很沉默，難道這個男人打電話只是想告訴我她女兒的小小心願，還有他離婚的事實？
五月，我寄了禮物過去，但是人並沒有去。我有意迴避著舒仰止，雖然他是極好的人。
五月春天，如果你仰望天空，你會看到明亮的土星，那是就是魔羯座的守護星，而五月西南天空一隅，晦暗的魔羯座是一頭孤獨的山羊，那是屬於冬天的星座，春天的熱情不適合它。
其實我自己心裡很清楚，自那一次重遇之後，我發現我有點喜歡舒仰止，不，我喜歡他應該不是一時的事，也許早在宿醉醒來的那個清晨，看到桌上一杯清水的時候就開始了。
可是，魔羯座的感情生活裡充滿了潔癖與禁忌，我希望我愛的人，沒有歷史，沒有背景，就那麼乾乾淨淨空白著他的愛情在等我。我喜歡《圍城》裡唐小芙說的話：「我愛的人，我要能夠佔領他整個生命。」而舒仰止，他太複雜了，我在他面前就像一條魚之於深不可測的大海。阿C，阿C的妻，小滿，小滿的媽媽，還有舒仰止，這種種的關係織成一張大網，讓人絕望。而我的性格又這麼倔強簡單，我怕我適應不了，因此不想進入。
但我知道我無法拒絕舒仰止熱烈的目光，所以我盡量逃離這熱烈的目光。
五
一年中我沒有見過舒仰止，但是我無法不聽到他的電話。
和他聊天，只是平常的話題，簡單的問候，但是我卻總是體會到心靈的震盪，而這種習慣很不好，對我對他都沒有好處。但是如果他好久沒有打來，我又會覺得很失落。
「明天我準備去相親。」有一天他這樣對我說。「對方個子很高大眼睛，很長的頭髮，你覺得如何？」
我忽然呆住了，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那就去好了。」我明明是想很愉快地跟他說這句話的，可是這句話說出來，卻是這麼澀，像一隻未熟的橄欖。
「好啊，那我就去了。」對方似乎根本就沒聽出我聲音裡的不自然，或者聽出來也裝作沒發覺。「祝福我吧。」他愉快地掛上了電話。
好吧，祝福你吧。
六
我顯然受到影響，第二天心情很差地工作著。我能感覺出我的身體像一隻憤怒的山羊，只要稍稍有一點苗頭不對，我肯定能發起火來。可是這一天過得很平安，沒有人惹我，也沒有多餘的工作可做，我按時下了班，才五點，沒處去，乾脆喝酒算了。
我走回到當年學校附近的那條酒吧街，竟然一下子找了到原來的酒吧，時間過去一小時，酒精已經發揮作用，我喝得酩酊大醉，幾乎不省人事。
這時，電話響起。「喂，你不在公司嗎？」是舒仰止。
我忽然很沒好氣，對著電話大聲吼：「去約你的會吧，少管我！」我終於找到可以發火的人了。
「你是不是在喝酒？我知道你在哪裡了，你等我。」
十分鐘後他趕來時我已經快昏到了。他扶著我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彷彿舊片重放，我忽然回到了從前，那時候我剛剛大學畢業，男朋友把我甩了，可是我不承認也不服輸，一腔憤怒無名火無處發洩，我就把自己灌醉，然後我遇到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柳下惠，他把我救了，放到他自己開的酒店裡，他的服務員都盯著我們笑。可是他不在乎。
然而，當他喜歡我，我卻退縮了，我是這麼固執，我硬是說他沒有把完整的愛情給我。可是這世界上，完美的愛情到哪裡才能找到呢？我有點後悔了，他已經去相親了，他不再追隨我了，可是魔羯座的驕傲讓我不能在他面前直接說出這些感受，我只是忽然大哭起來，我說：「舒仰止，你幹嘛要相親啊，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不好，不相親，我就永遠沒法知道那女孩喜歡不喜歡我啊，你說呢？」
他看著我，不懷好意地笑。我忽然有點明白有點清醒了。「你什麼意思啊？」
「我沒什麼意思，笨蛋。」
「你和誰相親啊？」
「就是和你，你這又笨又驕傲的丫頭！」
七
魔羯座有時候是比較沒有幽默感而且反應遲鈍的，比如說我總是在算著，如果我和舒仰止結婚的話，那麼我是舒太太，阿C就是我的親戚，我應該管他叫什麼？妹夫？我的天啊！
而我最高興的事，是和舒小滿小朋友耳鬢廝磨，小傢伙非常寬容接納新成員到她的家裡，時常攀著我的脖子，用蘋果一樣的小臉蹭吻，啊，那水晶一般的皮膚，我吻她的臉，我緊緊地抱著她，我簡直瘋狂崇拜她。
這個時候她的爸爸舒仰止，也就是我的男朋友，會在一邊發出會心的微笑。然後他也有興趣聽我講一則關於星星與神仙的傳說：
傳說牧神有一天遇到了仙子裘林克絲，一見鍾情愛上了她，開始跟蹤她，裘林克絲發覺後，驚慌而逃，牧神窮追不捨，裘林克絲只好用咒語使自己消失蹤影，變成一隻蘆葦在風中搖曳，失望的牧神就摘下蘆葦製成笛子，吹奏思念之歌。直到有一天，他手中的蘆葦笛又變回裘林克絲，和他生活在一起－－這就是魔羯座的故事。
我望著舒仰止，他也望著我，這個故事小孩子不懂，但是兩個大人卻心領神會。我們心照不宣地眨眨眼，把自己的名字替換成傳說裡的男女主角。我們嬉皮笑臉地看著對方，笑了。
喔，對了，在最後，有必要交待一下：舒仰止，處女座，處女座最大的特點就是愛上了就不反悔，而且在愛情面前能夠低聲下氣－－處女座天生就是配魔羯的，舒仰止，天生就是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