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美麗的星座傳說
作者：紫紫草 來源：紅袖添香
許多年以後，我在天上用無比的思念詛咒著神聖宮殿裡的那個男人。
雅典娜曾經問我，你想要得到什麼。於是我問自己，你想要得到什麼，是那片屬於阿爾芯彌斯的土地麼？我的狩獵女神……
我依然無法忘記那個美麗的夜晚，草地上白色的霧氣，和我身上被襯托著的盔甲，阿爾芯彌斯對我說，去吧孩子，你將是最美麗的狩獵女神。
如果沒有那個男人，我想，我應該是守護在那片美麗的草地上，如果，沒有那只英俊的公牛。
它臥在我身邊時，諸位天神，我驚歎它的美麗，弧形的牛角有著強勁的彎度，它混身光華的棕色皮毛是那麼的柔滑。我驚歎它的靈氣和順從。它的確在注視著我，它的眼睛裡有一種東西，一種不同於牛流露出來的東西。我毫不猶豫的擁抱了它。
卡力斯托，我聽見有個聲音在叫我，卡力斯托。
我無法讓自己不去顫抖，我擁抱著的，竟然是一個男人。
卡力斯托，不要害怕，請原諒我對你的欺騙。他撫摸著我的盔甲，溫柔的說，我在天上注視著你，看著你在草地上奔跑，我看到你的熱情，驚歎你的美麗，當思念變成一種煎熬的時候，卡力斯托，原諒我用這種方式接近你。
我拉開長弓，憤怒的搭上箭，阿爾芯彌斯的土地上怎麼能容得下你這麼放肆！
雅典娜，你可曾為潘多拉身上美麗的外衣後悔？你可曾為了普羅米修斯被訂在高加索山的懸崖上而後悔？你，又得到了什麼？
雅典娜流下了一滴眼淚，那晚，雅典城下起了傾盆大雨。
如果這個男人不是緊閉著他好看的眼睛，如果他不是那麼的漫不經心，其實，沒有那麼多如果。
你可以消失了。我收了弓箭，你趕快離開阿爾芯彌斯的草地，被她發現了，你會死的很慘。
他笑了。卡力斯托，能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是短暫的幾天，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無知的少女呵，你應該學會拒絕。
我從內心裡沒有排斥這個英俊的男人。
我用去一晚上的時間，聽他講天上的故事，聽他講海神的故事，聽他眼睛裡的故事。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沒有選擇離開。
我們騎著駿馬在阿爾芯彌斯的草地上飛奔，他在我耳邊大聲的說，卡力斯托，我的第一個願望實現了，在你身後，我是多麼的喜悅，這是做神都沒有過的感覺。
我羞澀的低下頭，原諒我，阿爾芯彌斯，原諒我在你的草地上放肆的奔騰，我無法拒絕幸福，無法拒絕愛情。
你有過幸福麼？雅典娜說，當我看見普羅米修斯被惡鷹啄食著心臟時，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會有幸福的感覺，卡力斯托，你有過幸福麼？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夜晚，那個結束了我少女時代的夜晚。
我撫摸著他棕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樑，我順從的閉上眼睛，這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哪，讓我放棄了繼承狩獵女神地位的權利，放棄了這片美麗的草地，也放棄了我自己。
我們躺在草地上看著星星，他說，其實，他離那片天空很近很近，其實，天空遠不如這片草地美麗。
那，你願意永遠的留在這片草地上麼？
卡力斯托，他輕聲的說，我不屬於草地，雖然，我希望能永遠留在你身邊。
我渾身開始發抖。
卡力斯托，我是真心愛你，不要懷疑我。給我一點時間，我要讓所有的神氏都接受你，讓你能高高的站在天上。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的雙手壓在他的唇上，傻瓜，我不要求你為我做什麼，我不要你違背神的旨意。
我微笑的看著他往天上飛去，我微笑的聽著他說等我回來，我微笑的看著他消失在眼前。
卡力斯托，你恨他麼？
我看看後面廣闊的天空，雅典娜，你說，普羅米修斯，他恨過你麼？
野獸在阿爾芯彌斯的草地上沸騰，我的弓箭卻怎麼也拉不開了。
阿爾芯彌斯站在我的面前，孩子，宙斯來過了，是嗎？
宙斯？
孩子，只有宙斯才能讓這些生靈如此威武，宙斯的到來才能讓他們興奮起來。可是，我怎麼沒見到過他呢？
我，我不知道。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應該為主宰神靈者的到來而表示歡迎的，不是嗎？
哦……我想是的。
阿爾芯彌斯走後，我陷入矛盾之中。宙斯？他是宙斯？宇宙之神？主宰著天上一切神系的領袖？怎麼可能。
卡力斯托，我對自己說，除了宙斯，誰又能有如此廣闊的魅力？
如果你能聽到我的呼喚，你就應該知道我是多麼的思念你，可是，我們相隔卻有著天地之遙。
我在駿馬飛奔過的草地上孤獨的馳騁，馬背上依然能感覺到餘溫，我對自己說，他正在注視著你，他正在想辦法讓你能到他的身邊。
我數著這個希望過著漫長的黑夜白晝。
日子在馬背上一閃而過，當思念麻痺不了神經時，原來清醒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是，我在阿爾芯彌斯的草地上孕育著另外一個生命，一個神族的生命。我撫摸著他，親愛的，你會有一個很偉大的父親，他會在你降生的那天賜給你一個美麗的名字……
許多天以後，另外一個女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面前，
這是個不怎麼招人喜歡的女人，雖然她有著漂亮的面孔。她的眼神冰冷，孤傲，她很不友好的注視著我。
你就是卡力斯托？
是的！
你勾引宙斯，觸犯神界，你可知罪？
我沒有！
你肚子裡的野種不配有一個偉大的父親！
你沒有權利指責我。
宙斯讓我來告訴你，你應該把他忘記，你們的遊戲結束了。
你又是誰？
宙斯的妻子，赫拉。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歇斯底的喊著，我要見宙斯，我要他當面跟我說清楚！
頑固的女人！你應該收到懲罰！
赫拉揮舞著她美麗的手臂，我的身體再也直不起來，如一塊大石頭一樣的被壓在地上，忽然，我的手臂上長出許多黑色的毛髮，接著，佈滿我的全身。
我發瘋的喊著，聲音劃破阿爾芯彌斯草地，卻只聽見熊的叫聲。
你就永遠呆在草地上，跟這群野獸生活吧！不過，你變成熊也很漂亮。赫拉施展完她邪惡的魔法，化成一道光飛上了天空。
雅典娜，你是尊貴的女王，你永遠無法體會到普羅米修斯受難時的心情。
她孤獨的閉上眼睛，卡力斯托，不要說了，如果可以重新來過……
我笑了，真的沒有如果。
我獨自在森林裡穿梭，我的兒子，我那沒有父親的兒子，長成了漂亮的小伙子，我很慶幸他能跟我從前一樣，用腿在地上行走。
我無法接近他，我曾試探著出現在他面前，試探著接近他，我可憐的孩子，他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面前這只熊，我想他永遠也無法明白，他的母親正經歷著怎樣的磨難。
我用蒼涼的心踩著每一片樹葉，我不再去想數年前的夜晚，不再想那個美麗的少女會不會成為狩獵女神。
我慢慢的明白神族，那神聖的姓氏與我之間的差別，我慢慢的明白，很多年前的那些所謂幸福的感覺，不過是宙斯開的一個小小玩笑，不，應該說，是上天給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我正在為此，付出代價。
唯一欣慰的是，我的兒子能像他母親一樣勇敢，背著威武的弓箭，追趕著阿爾芯彌斯上的獵物，維護著這片美麗的森林。我悄悄的看著他，他繼承了父親的英俊，他愛著成長的地方。
我藏在森林深處，追隨著孩子的腳步，我以為，我放棄了做人的權利，我甘心用四隻腳在地上行走，就能結束痛苦。
可是，赫拉再一次的懲罰了我。
當我可憐的孩子將一把利箭搭上弓瞄準我時，我明白了，我的存在，對她永遠都是一種威脅。
卡力斯托，我犯了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啊，原來神也是經常犯錯的。
這麼一句話嗎，雅典娜，這掩飾不了你的內疚，能彌補他幾百年折磨所受的傷害嗎？
宙斯，如果你能看得見這一切，你怎麼忍心自己的兒子親手殺死他的母親？
我對著天空大叫，我對著兒子大叫，我對著赫拉大叫。淒婉的叫聲瀰漫在阿爾芯彌斯的草地上，野獸沸騰起來，它們隨著我的叫聲狂奔，怒吼。
不要做徒勞的掙扎了，卡力斯托，你要為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
赫拉，我的兒子是無辜的，你不能用這種方式懲罰他，不能把這種罪惡套在他的頭上！你快告訴他，我就是他母親！
我睜著眼睛，看著我可憐的兒子，在他的眼裡，我只不過是一隻醜陋的熊。
我絕望的閉上眼睛。
赫拉，我只有一個請求，不要讓我的兒子知道這件事情，讓他永遠都以為，他殺死的，只是一隻熊而已。
住手！
卡力斯托……
十幾年前的這聲溫柔呼喚，讓我付出了青春的代價。
我顫抖的看著這個男人，他如從前，他依舊的英俊卻讓我心痛。我看著自己渾身髒亂的毛髮，看著站在他身後美麗的赫拉，看著輪廓如他的兒子……
我笨拙的轉過身，阿爾芯彌斯的土地啊，原諒我不能如從前一樣存在。
卡力斯托！他在叫我。
他對我揮揮手，我就恢復了人的樣子。
我怎麼能忘記他是個神？我怎麼能不明白，他也擁有神聖的法力，我想起數年前拉開長弓搭上利箭對著他的樣子，多麼的愚蠢。
我再晚來一步，就鑄成大錯了。他指著我，對年輕的獵手說，這是你的母親。
我的孩子丟開弓箭，我對他張開雙臂，迎接他對母親的第一聲呼喚。我們緊緊的擁抱著，淚流滿面。
宙斯！你不能這麼做！赫拉尖叫著，這個女人不值得你為她這麼做！
你鬧夠了沒有？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可是，你卻違背了你的諾言，你在聖殿裡起誓，不會傷害她！
你沒有做到！你的心沒有留在聖殿裡！從來沒有！我不會甘心的！赫拉如閃電般消失了。
他久久的注視著我，卡力斯托，原諒我，卡力斯托，請讓我補償你。十八年前，我……
不要說了，我微笑的看著他，我已經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麼。我的手輕輕的滑過兒子的頭髮，對宙斯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你說，普羅米修斯真正的得到解脫了麼？雅典娜茫然的問我。
雅典娜將她的智慧教給人類，可是她自己的問題，卻永遠都想不明白。
卡力斯托，宙斯為了保護你和你的孩子，把你們變成了星座，並能永生，這，何嘗不是一種愛？
卡力斯托，我想知道，你最後對宙斯說了句什麼？
我望著阿爾芯彌斯的土地，又看看遠出的神聖宮殿，輕輕的說，我對你，已無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