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
作者:石頭遺忘
原本一直認為是很灑脫了。有朋友的日子大可舉杯,情人節王凡的唇像茅台,我也會醉。
太多的時間享受快樂,卻又憑借想像描述淒美的愛情。她常用崇拜的眼光含情脈脈,稿酬變成她想要得衣服。我從不後悔,儘管在這個城市不允許沒錢的人如此囂張,我還是淡淡的看待空了的口袋,抽劣質的煙。
直到有一天王凡問我「幾歲了!」就像法官無情的宣佈死刑。周圍的人大多有家有室,只有我還租著鴿子屋過著非法同居的日子。摸了摸冒尖的鬍鬚,不聲不響看著她開始裝東西。那口袋跟垃圾袋一樣,幾乎拿空了一切。最後聽見門重重的關上,還戲劇般彈開閃了幾下。我沒動。真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問問房東,那天我有沒有出來!躺在床上始終盯著天花板拳頭大小的破洞,不知道裡面會不會流出白花花的銀子。在我懷裡躺了四年的女友屁也沒多放一個,就這麼走了,其實有那麼難過,我也屁沒多放一個。愛情就是忽然有,又沒了。當初身邊多了個王凡我就沒奇怪過,現在她做的很絕情。隱約印象裡昨夜她還熱烈的緊,叫聲吵的樓下老貓發情似喵了一夜。唉!我用歎息悼念結束,用沉默表示不滿,就一天一夜沒動像屍體,壓根當自己死掉了。
髒衣服堆了很多,才明白女人的價值,照照鏡子自己老了一大截。大腦反應上來一句不曉得什麼名人的話:沒有了女人的世界將遠離了文明。
我瘋了般拉抽屜,翻箱倒櫃。最後死狗一樣攤在地上。電動剃鬚刀是王凡買的,她拿走了。「這個臭婆娘」我把鞋脫下來狠狠丟向門,再慢慢爬過去穿上。
夜顯得特別漫長。寫了兩個美的滴血,慘不忍睹的愛情,還安排朱麗葉的屍首被包成餃子餵狗,看表才凌晨四點一刻。頭疼的厲害,這是老毛病了,不用找藥保準沒有,開水早完了。我有些絕望,命運就像一下子安排滿了各種挫折插不進來一絲快樂,我勉強連假笑也做不出來。才忍不住問自己是擺脫了早就煩透的女人還是被甩了?才決定搞清楚同居的日子是需要個保姆端茶送水洗衣煮飯還是感覺?或者愛情。
回憶王凡經常調皮的用手扯胸口的毛;她為了小說的女人哭的天花亂墜;她倔強執迷不悟的從家裡逃出來跟自己窩在城市的角落;朋友生日,王凡弱小的身體背著不省人事的我,穿過兩條街道拐個彎,爬上有二十四個台階的樓梯--我怎麼了?
瑣碎在突然間被串聯竟成了最感動的故事。我曾皇帝似享受人間富貴。那富貴,就是她的愛。
當被我用大腦東拼西湊拉在一起時她已經走了。只留下我留戀這些和不知不覺中陷入遲來得熱情當中。夠倒霉的了,誰經歷過失戀了才有的愛情,我卻在最後心裂的一屋都是。
那麼在這漫長的三年裡就忽略了幸福的存在,原本不可以被理解的,使勁拍了拍頭,自言自語:兩個笨蛋,一出可笑,再生個傻寶寶。唉!
我猜我真神經了。
是鼓足了勇氣才這麼做的。「我寧願拋棄尊嚴,你別認為我還是人,當我是狗。」
反正就已經這樣了,我決定找回愛情。
門開的一刻就注定我更慘更可憐的下場。橫眉冷對的伯母今天好像比較同情我,可是瑞壘華貴高大英俊又充滿了男人味,讓我想起了祥林嫂死在了除夕夜。王凡冷漠到無法形容的地步,竟當著我的面挽著瑞壘的胳膊揚長而去。羞辱污蔑!本世紀最另人傷心的一刻。留下我還呆在不屬於我,簡直不歡迎我的地方,伯母關心的讓坐,我的表情是古墓麗影殭屍的樣子,她大概害怕,眼望著我的離去忙砰的關門。
鑽近酒吧我醉的稀里糊塗。彩色的燈,蒼白的臉。啤酒喝到沒味算是頂點,我感覺在灌黃色的尿。
生平頭一會獨自喝醉,因為我壓根沒想著回去。
只記著服務生嘰裡呱啦說了很多,醒來我躺在車後坐。摸了摸頭,又疼的厲害。四下看了看一時搞不清楚在拍電影還是上了天堂,等明白我卻被鎖在了車裡。車門是遙控的,窗戶外面黑糊糊什麼也看不清楚。心裡一驚「莫不是被綁架了。」同時又立馬推翻,誰稀罕我這個窮鬼,修鐵路還閒瘦!
摸著打火機爬到駕駛坐,打開了燈。有什麼味道直飄進鼻子。哦,香水,女人。知覺告訴自己是女人的車,管它呢!我不再胡思亂想,脫下西裝蓋住上身又睡了。
夢見燭光晚餐,蛋糕和夕陽。茶花開了一樹,蜜蜂在飛舞......再睜開眼,楊柳就站在面前。側著身子只看見一雙黑色高跟鞋,半個黑色裙擺,裸著的一寸長小腿嫩的誘人。我扭了扭頭,吊帶搭在她的雙肩,長髮披開,眼睛明亮,唇紅--「嗨!醒了。」齒白。我竟暈忽忽的問「你是天使?」
「呵呵......真有意思,昨晚你趴在我的車上叫也叫不醒。沒辦法帶你回家,只好委屈你睡在車裡了。」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從車裡鑽出來,站在她的面前,有些害羞的說:「原來在車庫裡睡了一夜,我還以為到了天堂。真謝謝你。」
「不用了,舉手之勞。你跟我進去洗個臉,我做好了早餐一塊用吧。」
儘管我一再警告自己莫自做多情,可是兩條腿不聽使喚,跟在美女身後走進了一棟房子。
這是獨院的小洋樓,裡面的傢俱非常的高檔,連wc的馬桶也是名牌貨。我不禁吃驚此女的身價,猜她大概是款爺的二奶。
洗完臉,順便用吹風機理了理不聽話的毛,走出來楊柳已經擺好了位子。
「哇,紅豆稀飯。」這可是我最愛喝的了。不過在別人家裡由不得自己放肆,我搓了搓手問「沒有人了,你丈夫呢?」
她倒好,衝我做了個鬼臉「我還沒結婚哪來得丈夫!」
我又不好意思了,不過奇怪心裡特別高興。
說老實話,楊柳肯定吃驚我喝了七碗,連她煮給將軍的也被我喝下了肚子。後來我才知道將軍是後院一條威武雄壯的德國黑貝。
她告訴了我她的名字。像春天一般美麗。我忍不住比了比王凡,怎麼都覺得人好名字也好。那是王凡,既凡又煩,我懶的想了。
楊柳是外企的高級行政人員,這屋子是她外婆留下的。反正人人都會有複雜的難以理解的人際關係,我僅僅只關心她是否被保養,那管房子偷的還是搶的。我們聊的很多,甚至連昨夜最丟人的事也被我說了出來。不知為什麼,我不想在楊柳面前撒謊。
她帶我參觀了整個屋子。我的注意力卻被一張合影吸引住了,那是擺在書房桌上的一張照片。楊柳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笑容一樣甜。鬼使神差我問她「這是誰?」她笑了笑,很輕鬆也很殘忍「我男朋友」
我的神經像繃緊的琴弦被使勁一拽。「啪」,斷了。又想起祥林嫂死在除夕夜。
陽光很好,有時會曬死生命;月亮柔和的多,但多數絕望的人總選擇在月圓的時候自殺。
我頓時失去了興趣。告別,轉身。可以肯定沒有注意楊柳的眼神,沒有再回頭。悲哀我的兩次戀愛,一次四年了才清楚擁有而失戀;一次還沒有開始就失戀了。有點啼笑皆非,這完全不同於筆下刻畫的悲喜離合,風花雪月,開到茶靡,也敗在樹下--切!想罵見了鬼,又開始自卑,收容我的,還是那個破屋子。
接下來的日子枯燥而單調,我幾乎完全忘記了有人叫王凡。因為我可以自己洗衣服,自己抓把米煮飯。
連著收到了幾筆酬勞,我已經無心在翻雜誌上自己的傑作。藝術到了此刻只變成一種方式,靈感為了換錢。偶爾夜深時會溜出去喝酒但從不醉。不知為什麼害怕想起楊柳,但是應該承認常常想起她。我不希望去開始一出愛情,再美麗都不希望。無法預測最後的結果我好像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在網上碰到了王凡她竟敢挑釁地詢問我最近如何?反正我刷了一大堆讀不通順或者語法錯誤的髒話。最後她只簡單的幾個字就把我強撐的堅強剝個一絲不掛。
「你的詛咒為你帶不來什麼,我很幸福。」
猛然之間明白兩次愛情只是亦真亦假。對王凡存在的僅僅是感情累積的感激;楊柳則是感覺的思念......我選擇了逃避。
也是生平頭一回給編輯寫了真實的愛情故事。我都流淚了。
不料退稿信上這麼寫著;不夠真實,太虛假。
我簡直感覺可笑的要發瘋,發誓一輩子不給這家雜誌社提供稿子,因為他請了有眼無株的廢物。
有股衝動,基本來自肉體以外猶如空穴來風。我開始包裝,只見鞋刷丟開,風衣散落,發蠟過後--不只一個酷字可以形容。
體驗了最爽最爛的日子,我學會了如何扮成灑脫。極奢侈地採購了行頭,就在夜色裡混跡燈紅酒綠之中。可以不皺眉頭的點82年紅酒,伸手就是老人頭,外加不找了。
明顯可以猜到每夜都有無數雙驚羨的目光。少女,野雞,富婆......可能我只注重女性方面,但是卻沒有慾望。僅僅從感官上滿足,冷漠的淡然而來,又飄然而去。
這間酒吧的「5」號台我坐了十七次。總共耗去萬金,直到又變成窮鬼。我消失了大半個月,絞盡腦汁欺騙讀者欺騙自己,只為了獨身寂寞的宣洩在無數個夜晚。人們大概都在猜這位黑衫俠客真實的身份,沒人想到第二天的我用開水泡麵抽一元五角的大天門。是的,我揮霍著金錢作踐歲月,常常在滿足的背後念出柳的名字,又讓自己目瞪口呆。
難道用幻覺來麻痺自己是為了不願承認愛的降臨!
難道無意中遇見的女子會成為致命的邂逅!
難道!沒有理由?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需要嗎!不需要嗎?需要嗎!需要嗎!......別嘲笑我了!我頭又疼,比往日厲害。
有個女人溫柔的說:我可以坐下嗎?
不可以。
有個女人嗲聲嗲氣的說:需要人陪嗎?
不。
有個女人幽幽的問:我同樣寂寞,你卻孤獨的可愛。忍不住想問你為什麼!
沉默了良久。我連看都不曾看一眼站起來走向酒吧的門。她卻不甘心追上來喊:玻璃?
我破例回頭:我有72個老婆,個個如花似玉。你說呢!
這一夜我突然考慮將來的路該何去何從。上帝也許都不明白是因為愛上了一個女人而不願意直面人生。愛情有時候可以化作動力,對我卻一昧的抨擊阻礙,我苦笑著再次橫上髒亂的床,再次盯著天花板的破洞,再次想要看到從洞裡流出白花花的銀子。
又奇跡般想的通。這幾個月大把的票子不是從靈魂的黑洞流走了嗎!四五年來也同樣胸無大志人無遠慮才落得今天的下場。對柳並非病態的相思而是自卑。是自卑啊!
我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晚上爬爬格子,大清早會出去晨跑。有陽光的時候還會去教堂聽牧師講經,路過菜市場會多看一眼屠戶案板上的豬肉。
雖然不時會想起楊柳燦爛的笑容。我可以接受大腦出現這樣的畫面,因為男人不免多情。在印象裡卻一次次把她刻畫的天衣無縫,無暇無陴。整個放間的牆壁寫滿了楊柳的名字,絲毫我不認為過分,不當是錯。一個人能夠用如此簡單的方式排遣相思是可以原諒的,至少我進步了許多。
王凡極神速的同瑞壘舉行了婚禮,我呢?也戲劇性的做了瑞壘的伴郎。王凡說我的氣色好多了,我卻想到分手前一天晚她叫床的聲音。教堂的音樂代表了神聖與喜悅,我卻總是思想拋錨的喪禮的哀樂。我沒有責怪自己,我的女人成了別人的新娘,我還可以假裝出笑容那管背後胡思亂想些什麼!可以被理解,就算他們真的會死掉一個我也心安理得。
回家的路上,春天的太陽舒服又張揚。我一不小心在路口看見了楊柳,站在她那輛曾讓我自卑的別克車旁衝我微笑。我抬頭看了看天,然後咬了一下舌頭,證明不是白日做夢。很自然的大笑--再迎上去。
她不知為何更漂亮更溫柔了。
吵著一定要看我的鴿子籠。我考慮了很久最後狠了狠心,領她拐近了本城最破的胡同。
連我都不相信自己的屋是這種樣子!上帝!
滿牆都是楊柳。窗台,地面,走廊共擺了72個花盆,裡面的柳枝幾乎同一時間綻開綠葉,嫩的流的出汁來。
我很尷尬地聳了聳肩,說:有心栽花花不成.....她卻一個跨世紀驚人之作,360度旋體整個人到了我的懷裡。冰涼柔軟的唇立馬貼過來。我的反應--在做夢。
就這樣,我有了愛情。絕對清楚絕對幸福。
城市的太多空閒時間你總會看到,一男一女拉一條強壯的狗,在微風中散步呢!
後記:當然應該提到合影裡的男人。呵呵~~~~是楊柳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