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女座特別徵稿:處女,巨蟹生命中的那片深秋
(一)
處女座的湄兒是一個林黛玉似的女孩。美麗的臉龐近乎蒼白,長長的睫毛籠罩一層淡淡的雲霧。她總是獨來獨往,沒有一個朋友。她喜歡用句詩來形容自己:「獨標傲世皆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湄兒喜歡校園裡的那片樹林,特別是深秋的時候,滿樹林的法桐樹撲撲的往下落著葉子,秋風起處片片黃葉隨風飄散,像一隻隻美麗的蝴蝶。
「奴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奴只是誰。」湄兒也喜歡這兩句詩。她雖然沒有葬過花,可湄兒在落葉的季節的每個黃昏都坐在小樹林的長椅上,靜靜的看著地上的落葉一片一片的增加,越積越厚,有人踩上去像是軟軟的地毯。
湄兒想:「這些落葉堆在一起可以把我埋起來吧。」
(二)
「喂!我可以坐在這兒嗎?」一個男孩站在湄兒的面前,手裡拿著一個本子。
湄兒看了看他:「那邊不是有空位嗎?」湄兒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
「可我覺得坐在你身邊更能讓我讀懂這些落葉。」男孩顯然是不見黃河心不死。
「讀懂落葉?」湄兒一臉迷惑地打量著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男孩子。
「你也能讀懂落葉?」
「你要不要試試我的文才?」
男孩大咧咧的坐到女孩身邊。同時打開手中的本子在湄兒眼前一晃。
「咦~~,那是我嗎?這是你畫的嗎?」
男孩的本子上畫著一副素描:一個身穿黃色風衣的纖弱女孩蹙著眉坐在長椅上,一片片落葉隨風在她身邊飛舞著,慢慢將她包圍。那女孩的長髮在風中飄著。
「要是再加上點秋雨就更好了。那真是秋風秋雨愁煞人啊!」男孩戲謔湄兒。
湄兒的臉一下紅了,還從沒有在她面前這樣放肆呢。不過湄兒卻無法狠下心來將他趕走,那副畫實在太美了,深秋中那個對葉蹙眉的少女是她嗎?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不自覺中湄兒心裡突然湧出這句詩來。湄兒的臉更紅了。
「是在想我嗎?」
「不要臉!」
湄兒假裝要走,可手裡早就攥著那個本子不放。
「要走了嗎?那把本子還給我吧。」
「誰要你畫我了。我不同意。你得把這張畫還給我撕掉。」
「我以為你是個溫柔的女孩,沒想到你這麼蠻橫。撕就撕吧。」
「嗤,」男孩果真撕了下來,還撕得粉碎向空中一揚隨風飛了一地。
「你……」湄兒真沒想到他真的會撕。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可是話是自己說的怎麼能責怪別人呢。不過畫既然已經撕了,她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湄兒轉身真的要走了。
「真的要走啊。」男孩把本子重新攤開:一副美麗的少女呈現在湄兒眼中。原來剛才他撕的根本不是畫兒。
湄兒氣得怔在那兒,眼淚在眼中打著轉兒,眼看就要滴了下來。
男孩慌了。
「別哭,別哭,你這一哭別人還以為我對你怎麼了呢,那我這輩子豈不是找不到媳婦兒了。我把這張畫兒送給你陪罪。妹妹息怒,小生這廂有禮。」
男孩學電影裡的小生給湄兒作揖。
湄兒氣極反笑。男孩真的把畫兒遞給了她。
「真得給我了?」
「真得送給小姐。」男孩一臉正經。
湄兒這次真的轉身跑掉了。
「明天我還在這兒等你,不見不散。」
(三)
湄兒開始了和男孩的戀愛。那男孩叫楊風,讀中文的。男孩從來也不在湄兒面前說他自己的事,他就像是一團霧,沒有人能讀懂他的根在哪裡;他就像是一場雨,沒有人能讀懂他的淚;他就像是一場風,沒有人能讀懂他的歸宿。可湄兒知道他是巨蟹座的。
湄兒從來沒有問過他的霧,他從哪裡來;從來沒有問過他的雨,他為什麼流淚;從來沒有問過他的風,他要到哪裡去。
可男孩卻說,如果他是霧,那湄兒就是霧中的一絲氤氳;如果他是雨,那湄兒就是雨中的一朵雨花;如果他是風,那湄兒就是風中那一縷清香。湄兒永遠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而他則永遠是湄兒的夢。
後來,宿舍裡一個愛好星運的同學對湄兒說:「處女和巨蟹是走不到一塊的。你們不會有結果的。」湄兒不信。
(四)
湄兒的二十一歲生日楊風送給她九十九朵玫瑰,是白玫瑰,就像湄兒一樣美麗,是那種淒婉的美。
湄兒凝望著那一顆顆小小的花心兒,淚水湧出,滴落在片片花瓣上,亮如珍珠。
「瞧你,又哭了,這次我可沒欺負你呦。」
楊風扳起湄兒的尖下巴,輕輕吻了下去。
(五)
兩個星期後的一天,學校公安部的主任派人把湄兒找了過去,同公安部主任在一塊的還有兩個穿警服的同志。
「你叫湄兒?」
「是」。
「是楊風的女朋友?」
「是。」
提到楊風,湄兒警覺地望著眼前兩個穿警服的人。「他們為什麼打聽楊風?」
「楊風的事你知道嗎?」
「什麼事?」
湄兒一臉驚恐地望著他。
「他因偷同室同學的錢物被當場抓住。」
湄兒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等湄兒醒來,她已經躺在宿舍的床上了。
舍友告訴她,是公安部的人把她抬回來的,還說,等她的身體好一點再去一次公安部。
湄兒無語。
後來公安部的人來到宿舍找湄兒。他們告訴湄兒,楊風曾經偷過同學們的東西,後來被發現了送到公安部,因為系裡出面所以只要他還回所有的錢物並繳清罰款,就沒事了。臨走,那位公安部主任語重心長的對湄兒說:看得出你是個好孩子。那男孩的本質也不壞,好好勸勸他吧。
湄兒感激得直點頭。
(六)
小樹林裡。
湄兒和楊風相對無語。
「說句話好嗎?我知道我錯了。你罵我吧,不要這樣不言不語,會把自己悶出病來的。」
湄兒抬起眼睛,盈盈欲滴,那忽閃的睫毛似乎在問:「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恨,恨父親、恨繼母、恨身邊所有的人,為什麼他們都有一個幸福的家而我卻什麼也沒有。唯一疼愛我的母親也被逼死了。所以我要抱復,我要讓我的父親、家庭蒙羞。」
湄兒吃驚地望著他,幾乎不認識他了。這個總是風趣的大男孩的內心卻有這麼多秘密,同時讓湄兒稍稍心安的是,楊風並不是因為她才去犯錯的。
「我本來也有一個幸福的家。父親在村子裡做村委的會計,母親在村小學做老師,他們都十分受人尊敬。從小時候起,他們就是我的驕傲。回想起來,我的童年真是十分幸福,父親疼我,母親寵我。可這一切為什麼好麼短暫呢。後來父親承包了村裡的磚廠,他發財了。在村子裡,誰有錢誰就是大爺,就可以趾高氣揚耀武揚威。父親開始變了,他不再經常回家照顧妻子疼愛兒子,而是常常夜不歸宿。開始母親以為他是工作忙,可後來才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母親忍氣吞生,因為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再苦的淚水也要吞到肚子裡,更何況為了孩子她也要保全這個家啊。可母親的忍耐卻被認為的懦弱,那個女人居然跑在家中來侮辱母親,要母親跟父親離婚。母親打個那個女人兩巴掌,把她打跑了。可那女人不知在父親面前說了什麼,當天晚上父親回來把母親打了一頓,還說讓母親準備離婚。父親鬧夠了就走了。還記得母親呆呆地坐在地上,兩眼迷茫。當時我好害怕,不知怎麼辦,只知道哭,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朦朧中似乎有個人抱著我哭,可我太累了,一會兒就又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就看到母親吊在大門的門樓裡……」
楊風哽咽不能出聲。
湄兒緊張得渾身發抖,「天啊!原來他的記憶裡裝滿了那麼可怕的事,這麼多年來他一定被這個記憶折磨著,他受了多少苦啊。」湄兒輕輕摟著他,讓他在自己懷中哭泣。好一會兒,楊風才鎮定下來。
「母親死了。父親名正言順的娶個那個女兒。可能老天的抱應,那個女兒不能生育。父親不得不把我從爺爺奶奶家裡接走。雖然那個女人十分不高興,可也沒有辦法,但她卻從不給我好臉色看。
就從那時起,我開始做壞事,在學校裡打架,惡作劇,偷那個女人的錢。父親常常打我,看著他們氣極敗壞的樣子,我心裡高興極了。
但有一點,無論我做多少壞事,我的學習成績卻總是非常好,因為這是母親的願望,母親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考上大學。也正因為如此,父親才沒有把我趕出家門。
後來,我如願考上了大學。父親為此在村裡擺了幾十桌宴席。可我對父親的恨卻沒有消失,而且小時養成的習慣使我不由自主的做壞事,直到我遇到了你。
你就像是我生命中的一顆明珠,讓我感覺到我以前的生命是多麼的荒唐,自從你走進我的生命,我發誓同以前的生活訣別,我要做一個好人,一個配得上你的才子。這是我真心話,湄兒,你相信嗎?以後,決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了,你相信嗎?」
「相信,相信,楊風,我相信你。你真是太傻了,怎麼能拿自己的前途作犧牲呢,太不值了。如果你想抱復他們,那就應該努力學習,將來出人投地,即可安慰你母親的在天之靈也可讓那些不喜歡你的人難過。」
「我知道了,湄兒,以前是我錯了。以後我不會做傻事的。」
小樹林裡,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從那以後,他們更加把彼此當成是自己生命的另一半。他們相約:畢業後都留在這個城市;在這個城市舉行自己的婚禮;在這個城市建立自己的家庭;在這個城市給他們的孩子一生幸福。
(七)
「湄兒,謝謝你,是你給了我重生。」
「湄兒,你好美,我要把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湄兒,你知道嗎?你的氣質是憂鬱的,你的憂鬱讓我有時非常害怕你會離開我。」
「湄兒,我要把你變得開朗起來。」
每當楊風說這些話時,湄兒總是靜靜地望著他的眉眼微微的笑,眼裡籠著一層淡淡的水霧。
(八)
四年過去了。
楊風和湄兒順利畢業並且如願地留在這個城市。湄兒憑著她流利的英語敲開了一個外資公司的大門;而楊風則以出色的才能進入一家大型國營企業作總經理助理。
生活似乎向他們敞開了一扇無比幸運的大門。
一個星期天,楊風和湄兒去商城。
他們先到銀行取錢。
突然,有人大叫:「搶劫啊,搶劫,快抓住他。」
一個手裡抓著坤包的男人慌張地跑了過來。楊風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擋住了那個劫匪。
「讓開,哥們,這沒你的事,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
看楊風沒有讓路的意思,那個男人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
剎那間,湄兒渾身的血都凝固了。她想讓楊風讓開,可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
那個男人朝楊風衝了過來,楊風往旁邊一閃躲開了,可那男人一轉手,刀子又向楊風的背心刺去。
湄兒尖叫一聲衝了上去,刀子齊柄插進湄兒的身體……
湄兒走了,永遠的走了,也帶走了楊風生命中美麗的秋色。
(九)
校園裡,小樹林,一個憂傷的男人目光呆滯的盯著那些不斷飄落的黃葉。
一陣風兒吹過,片片黃葉隨風在他身邊盤旋,像要把他包圍。
「湄兒,湄兒,那是你嗎?」
大滴在的眼淚從他臉頰滑落。
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我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