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ICQ的故事
我是一個標準型的「蹭網者」,也許是因為我的那一點點微薄的電腦知識,
再加上一條天花亂墜的舌頭迷惑了internet俱樂部的大哥哥大姐姐們,又或者是
因為我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在internet上衝浪時,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還有如假包
換的窮學生打扮,打動了他們。又或者兩者都有,總而言之我在很意外的情況下,
變成了internet俱樂部的義務輔導員。原則上我應該輔導三個小時以後,才會得
到一個小時的免費上網時間。但,另人感動的是,好心的大哥哥大姐姐們通常不
會介意我在人少的時候超量使用機時。就這樣,我上網了。
新手上網「三部曲」無非就是去申請「三免」,既--免費的電子郵件箱、
免費的ICQ、還有免費的主頁空間。
當然這是像我這樣比較窮的新手的「三部曲」,至於那些闊老的,在此不與
討論。
申請「三免」的步驟,在我還是「觀眾」的時候便早已背的比自己的生日還
熟。所以我乾淨、利落、脆的在十分鐘內「搞定」。由於我的「神速」引起了周
圍一群網友的嘖嘖「讚歎」聲。不過也可能是我因興奮而發出的狂笑聲引起的。
但,我寧願相信前者。
比起電子郵件箱和主頁來,我更偏愛ICQ,因為它能更快地讓我認識很多的網
友。
ICQ者,網絡尋呼機也。據說是英文 I SEEK YOU的諧音。它集聊天、尋友、
傳送文件,還有洩漏你的私人秘密(如果你想的話)等幾大功能為一身。在眾多
的網絡軟件中,功能還算強大。
俱樂部的大姐姐們給我正點推薦了一把 OICQ,還引用了一句非常時髦的廣告
詞「我自豪,我用國產軟件」,本來我的英文水平就very poor而且用外國的服務
器一定會比國內的慢很多,於是在「支持國產軟件」的旗號下,我堂而皇之地將
OICQ請進了機器裡並取了一個我自認為很好聽的暱稱--Jacky。
很幸運,我得到了一個非常順口的ID 165834 ,諧音聽起來像「要順我發三
次」語法上似乎亂了點,但大致意思是我要走三次運吧,感覺上像《阿拉丁神燈》
裡的三個願望。不過事實上的確如此,靠著這個幸運數字,我同相隔很遙遠的三
個網友,結下了不解之緣。
大約是在一九九九年八月二十多號。我的聊天記錄中是這樣記載的。
當時我正迷著OICQ的聊天室。這個聊天室的功能可真不賴,它允許你用一些
指令來表達你的動作。比如你你在鍵盤上敲//hand Jacky 屏幕上就會顯示「你和
Jacky握了握手。」這真是太有趣了。也許是我樂昏了頭,也許是命運之手的作弄,
反正在一次「登錄」的時候我並沒有進入我想去的「學生一族聊天室」,而是來
了一個叫做「虹」的房間。這個聊天室,可以用「非常清靜」來形容。因為,裡
邊只有三個人。但是,他們談論的主題真的是很有意思,大概是關於當天的晚飯
吧。正巧我也餓了,所以,我問了他們,我是否可以加入。於是,從此故事便開
始了。
還是先來介紹一下我的新網友吧:Rainbow(中文的意思是「虹」)是一個號
稱生活經驗非常豐富的上班一族;飄是一個還在享受玫瑰色的校園生活的大學生;
琳兒和我一樣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出頭之日的高中生。網絡真是個奇妙的
東西,在平常生活中,像我們這樣的四個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坐在一起認真的
海闊天空的閒聊。年齡和地域的差異會讓我們永遠成為陌生人。但,網絡卻把我
們變成了難捨難分的朋友,甚至是兄弟。
按照「長幼有序」的古訓,應該先說虹。「虹」這個暱稱聽起來好像應該是一
個窈窕淑女才會有的(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但事實卻恰恰相反。虹是我們四
個中年齡最大的一個,但他在網上扮演的卻是一個只有幾歲的寶寶,戲稱我、琳
兒和飄為叔叔、阿姨。他經常會講一些看似很幼稚但卻富有哲理的話給我們聽。
例如,他總是試圖讓我明白,如果把他「琳兒阿姨」領回家是多麼的有好處。可
惜,他失敗了。
我想他這樣做的原因不外乎兩點,一是他想用比較詼諧的方式來和我們溝通,
另一點大概是因為他比較懷念「童言無忌」的特權吧?
虹告訴了我們很多他那個年齡才會有的體驗;比如「學業」和「愛情」;對
於「學業」虹有很獨特的見解。他認為在學校裡主要的是學會學習的方法,而真
正實用的東西要在工作中才可以學得到。這一點我非常贊同,因為它可以成為我
不用完成作業的最佳理由。雖然,這也許不是虹的本意。
對於「愛情」我大腦中的概念可以用「一團糨糊」來形容,也就是說我根本
不清楚什麼叫愛情,原因很簡單,在這個擁有幾千年封建文明的國度裡,指望能
有長輩教你什麼叫愛情,就如同指望肯德基會出現在我的食譜中一樣,短期內屬
於白日做夢的範圍。所以,我對這個話題格外感興趣。不過虹對於愛情的看法似
乎比較悲觀,我想他也許有過一些坎坷的經歷吧。他認為婚姻是靠責任感來支持
的,而愛情只能靠激情來維持。由於人不可能激動一輩子,所以永恆的愛情只存
在於理想之中。雖然我沒有足夠的證據去反駁他這種看似很有說服力的觀點,但
我打心眼裡希望這不是事實。
不過,這也許就是他至今未婚的理由吧。
虹曾極力推薦我認他做哥哥,也許是生活環境的不同吧(據虹說他在家是老
小,估計他從小受欺負不少。而我是獨子,從來沒有感受過被哥哥疼的感覺。),
而且他比我大那麼多,叫聲哥哥也不虧吧,於是我便有了個哥哥。突然之間冒出
個哥哥來的感覺,真的是很誇張。我興奮地想真想毀點什麼東西。但是,當時我
周圍除了電腦就是鍵盤,在摸了摸空蕩蕩的腰包後只好作罷。不過,回家之後我
卻毀了老爸老媽一夜的好夢,我用了整整一晚上才讓他們明白我們家又多了一個
壯勞力。
為了確定我不是在做夢,在下網之後我曾和虹通過一次電話。虹的聲音很厚
實,給人一種很值得信賴和依靠的感覺。他一再的逼問我上學是否有經濟困難。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總是抱怨現在的物價太高的緣故吧,看起來他好像過高的估計
了我的「貧困度」。不過這時我也終於明白了,虹為什麼一定要讓我認他做哥哥。
現在該說說飄了,我對飄的瞭解不是很多因為她在聊天室裡總是靜靜地看我
們談話,只是到關鍵時刻才發表一下她的見解。不過她她說出來的話總是輕輕柔
柔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難怪虹總是稱飄是萬人迷。
我想在這「萬人」之中一定也有他自己吧。總之在我印象中飄應該是一位有著一
頭長長的秀髮,迷人的微笑,和動人的聲音的妙齡少女。因為她連從聊天室裡往
外踢人時的動作,都顯得那樣的溫柔。
下一位應是琳兒了。也許是同齡人的緣故吧,我們兩個顯得特別的「惺惺相
惜」,雖然有時我們也會發生很激烈的爭執。
琳兒是一個很天真的小女孩,對一切未知的事物充滿了好奇心。她說話很孩
子氣,不過她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特別的認真。說實話,我挺喜歡她的。
琳兒曾說她將來想考國防大學,以證明「誰說女子不如男」的千古名言,和
對重男輕女這種「社會陋習」的抨擊。可我卻告訴她千萬不要那麼做,也許是我
的私心促使我這樣的吧。如果琳兒將來真的進了「倒霉」的保密機關,也許我這
輩子就別再指望能見到她了。我可不想說永別,所以我勸阻了她。幸好,她答應
了。
說到重男輕女,琳兒說她從小便深受其害。於是,她問我為什麼這種早在民
國時期就該被扔進垃圾堆裡的封建傳統,至今還依然興盛不衰?
我想,在網絡另一端的琳兒一定在悄悄地落淚。因為她一直不停的問:「為
什麼,女孩怎麼了?無論體質或者學習,我哪樣也不比男生差呀!為什麼大人們
總是瞧不起我?」
我,啞然無聲了。對於這麼複雜的問題,就連一直談笑自如,號稱人生經驗
很豐富的虹也只能冒出一句:「也許是因為女生要生孩子吧,所以……」
虹的回答似乎牽強,因為他的回答連我都不能明白是什麼意思。我想,專修
社會系的博士生也許會有辦法給琳兒一個比較滿意的答案。不巧的很,我們周圍
沒有這樣一個人。
我似乎深深地感觸到了,當一個純真的小女孩在她認為是很美好,很公平的
世界上,受到不平等的歧視時的感受。而且這種「歧視」的原因是沒有任何人可
以給她解釋清楚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做的也只是對她說一句:「琳,別想太多了,堅強些,
我想,一切會好的。」
在我和虹的「哄騙」下,琳兒終於能暫時忘記她心靈上的創傷,又變成了那
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
不過,一直到現在,每當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我也總想問一句:「為什麼?」
就這樣,在我們敲動鍵盤的手指間,有著歡欣,也有著淚水;有著理解,也
有著爭執。但,不管怎樣,最後的感覺,總是很溫心,很幸福。
雖然,我們看不到彼此的模樣;雖然我們聽不到彼此的聲音;雖然我們之間
隔著萬水千山……
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們友情的發展。而且,這種心靈上的交融,反而
使我們更加相互信賴。
不過,世界上總有一些讓人不喜歡的真理,比如「快樂的時光,總是會很快
地逝去。」在我們的歡笑和爭論聲中,我們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親密,每次總是聊
到很晚還難捨難分。但假期也悄悄地走到了尾聲。
一天,琳兒突然說,她準備停網了,我嚇了一跳問:「為什麼?」她反問道
「你不用考大學呀?」。哦,這時我才恍然大悟,開學以後,我們就是高三了。
不過,當時我頭腦中閃過的問題不是「高考」而是「分離」。
本來,我一直以為,痛苦的分離只存在於像《TITANIC號》那樣的悲情電影中。
沒想到,在現實生活中真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而且,當事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我無言以對,從此以後和大家要分開?我太不情願了!可我總不能說「琳兒
你別走,我捨不得你。」雖然我特別地想這麼說。這就像,我總是希望老師發的
的習題集擺在一起時不會超過我的膝蓋一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且不光是琳
兒,我自己也得高考。
還好這時虹替我解了圍,不過他解圍的方法也太另人氣憤了。
事情是這樣的,正當我在想怎樣回答琳兒的時候,忽然發現屏幕上多了一行
不該多的話:
「Rainbow: 笨叔叔!吻阿姨一下呀 」
我不否認,這是一種很好的,打破僵局面的方法,但……不知為什麼,我總
有一種心虛感覺。
於是我趕緊說:「呵呵,別開玩笑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下回再談吧。」
可是這時屏幕上突然出現:「琳兒: 可能沒有下回了,我不會上網了。」
我說「那……」
在考慮了大約幾分鐘後,我並沒有說一些本應該說的豪言壯語和安慰她的話。
而是給了她我的電子郵件箱地址。我想,在人山人海中找一個人,憑地址比憑緣
分會更容易些吧,而終生不變的E-mail地址應該是最佳的選擇。
不知為什麼,我在分別的最後一刻,突然心血來潮,在鍵盤上敲下了「//ki
ss 琳兒」、「bye」
屏幕上:「Jacky 輕輕地捧起琳兒的臉,給了琳兒一個無限溫柔的吻。」
「Jacky: bye」
在大約經過了一分鐘的「漫長」等待後,我終於受到了琳兒的信息:
「琳兒: bye」
太好了,看起來她沒有為我的這個「突來」的舉動而生氣。
至少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可是,當時我為什麼要那樣做,到現在為止我也
無法「自圓其說」。只是記得,那時有一種好奇怪的感覺,可惜一轉既逝……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過那麼奇怪感覺,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到底算是怎樣的
一種感覺。但我相信它應該比較接近「失落」吧。
我下了網關掉了機器。就這樣,到此這個故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不過,這並不是結局。
幾天以後,Jacky在備忘錄上寫到: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我相信我們四個也不會永遠的分離。我們約定,在
明年的這個時候,還是這個清爽的季節裡,還是在「虹」,我們會再次相聚,繼
續這段OICQ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