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魚座特別徵稿:那個夏天的天蠍座
因為碰到了aseven,然後才想起了他。應該我的信箱裡面,那些東西還在吧,我們寫過的所有的信。aseven問我,你們有沒有發生性關係,我說當然沒有,因為,其實,我們根本是不認識彼此的人,我們不過企圖走近而已,在一個我覺得合適,他也覺得合適的時候;可是除了我們,沒有人覺得合適的時候。
那個夏天,我在系裡晃晃蕩蕩的作畢業論文,然後灰頭土臉的在整個北京城裡跑,一趟一趟的去出入境辦公室,派出所,還有使館。他乾乾淨淨的也在系裡,讀他的研究生。
我們一共見過三次。第一次是在系裡四樓的辦公室裡面,第二次還是,第三次也是。第一次我們說了一句話,第二次我們說了幾句話,第三次我們沒有說話。如果非說我們還交談過的話,那就是最後的一次,我在北京機場擁擠的人群裡面,他在電話那頭,對我說再見。我們太愚蠢,卻也明白得很,我踏上的是一條不歸路,怎麼可能回頭再見了呢。除非這個世界真是圓的。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不認識,僅僅記住了皮膚的顏色,巧克力一樣。我在那裡無聊的呆著,吃aseven的薯片,笑大哥設計的廣場。他也一起笑,然後我就走了。
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我也不認識,可是他們告訴我了他的名字。他在擺弄手機,很認真。我在上bbs,也很認真。天蠍座的人,從來都不能讓我抬起眼皮,可是她老告訴我。天蠍座的,AB。
第三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吃著東西過來,他在收拾東西,要回宿舍去。我到樓道打電話的時候,跟他點頭,然後接著打我的電話,好像是給我老妹。
我離開北京的前一天,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從東莞提前回來了,想見面。我最後一次聚會狂歡的時候,我想叫他,我沒敢說;所以也就勉強的忘了這個人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在這個城市。我收拾東西,當然包括他。可是出現的太晚了,在那個8月才出現,我沒有時間了,我必須走了。
走之前的那個晚上我沒有睡,他也沒有睡,我想。因為一個晚上都是他的短信,陪我過這個留在舊的生命裡面的最後一個深夜,還有早晨。我睡了3個小時,他一定根本就沒有,我醒來的時候,他還在那裡。我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所以我也就沒有辦法想像他是怎麼樣的給我講這些話。可是我知道,我在我的家裡,準備告別一切。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我在飛機起飛的時候,哭了。默默的留著眼淚。我心裡叫得是天天的名字,我終於可以告別這個夢魘了。荒唐的年輕的感情,給我的傷痕,都可以這麼自然而言的癒合了。無論降落的地方是哪裡,我都絕對不會回頭了。這樣的日子,一次就夠了。這個一個遺忘的旅程。
但是,因為他,讓我在飛機落地的時候,那麼的想回北京。我知道,如果我不離開,我也許可以用更好的方式去遺忘;不必這麼樣的埋了過去的臉孔,在這裡,重新開始矜持的微笑。
我沒有能力,用愛的方式,跟我的過去告別,我的曾經深情地,後來墮落的過去。那個夏天,我著實的活在恨裡面,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我試了好多次,在這個世紀,企圖用愛的方法,收拾愛留下來的爛攤子。可是,我沒有辦法,所以就老不停的笑,一邊笑,一邊墮落。
我走的前兩天,我才忽然感覺到我也許可以用這個方法了。我愛上別人,不是天天的一個人,然後我就有了新的天了。我們連說話都沒有,可是我感覺到了,如同他也許能感覺到一樣。他們的臉孔可以很美麗,可是不能讓我想愛;他們的身體可以很惑我,可是不能讓我想愛。他什麼都沒有,可是我想。我在走的前一天,竟然開始想像自己期待和擁抱的樣子了。沒有根的雙魚的感情,應該繫在一個天蠍的身上,因為只有他們所謂的理解是真實的。
可是我走進北京機場的時候,就知道,沒有了。我到底是上了這條路。我太著急了,所以用一個陌生的國度,一堆陌生的人,強迫我自己,在歐洲,忘了。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站在安檢的地方排隊,進了這個門,就夠了。可是我根本沒有動搖,那個時候,我偶爾會歎氣說,他和他們一樣,一個夜晚,一個身體的問題而已。無它。
可是後來,他寫信給我說了顧城,我們一人一句,說顧城的詩。我給他看了我的日記,這些日記永遠的沒有了。他說他知道我究竟有多愛天天,如同他的荒唐一樣。我不想聽他的荒唐,我想聽他說顧城,僅僅是顧城。一個星期而已,我們不停的坐在屏幕前面,期待彼此。因為我想聽他說顧城的詩,他也願意給我講顧城的詩。我知道我們其實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了,他的膚色下面的蒼老,我偶爾可以看到。可是這樣的蒼老讓我覺得很安靜,所以就醉在裡面了。
我是沒有辦法知道他的心情的,但是我知道,在那樣的日子裡面,我們是連在一起的。所以,我知道的,就是我知道得他的。
然後秋天來了,應該是瑞典的先來吧。他的女朋友也來了,不過據說那是一個春天一樣的女人。我們的講詩的活動永遠的結束了。我忽然想起了自己過來的目的,如同他想起來他的生活一樣。在某一天,我們忽然的再也不會碰到彼此了,他起床的時候,我睡覺;他睡覺的時候,我醒了,不過偶爾會想起他。那個時候我還住在郊區,坐著火車上學。我經常跪在粗糙的羊毛地毯上,寫日記,老是有他的名字。後來就沒了,應該那個時候北京的秋天也已經來了吧。我有的時候,會看著窗子外面的石頭,想起他的樣子。其實我根本不記得什麼他的樣子了,我僅僅知道他偶爾會看顧城的詩。他的臉孔下面,那樣的輕盈的靈魂,還有安靜可是溫暖的血液,經常的誘惑活在冰冷的這裡的我。
我夢想了好多年的一個場景了,我要坐在小小的屋子的地毯上面,我一定不能坐椅子;然後有人裊裊的走進來,一定要穿灰色的襪子。暖洋洋的對我微笑,然後我們一起讀書,讀詩。我的整個生命其實不過就是活在這麼一個場景裡面,一輩子也可能都要就這麼的找這個場景了。地毯要暖色的,只有小小的一點燈光,只照著我們的詩。現在想起來,一定要是顧城的詩。
他後來很忙碌了,他在幫著他愛的人,做他們需要做的事情。我也似乎安定下來的樣子。我們很默契,什麼也不用對彼此說,就可以回頭過自己的日子。所以我們所共有的有限的時間裡,少了那麼難堪的離別的字眼。我們這種水一樣的星座,只喜歡那些柔情似水的部分。
可是,在那個夏天,我忽然之間莫名的悲傷和快樂,以及那個時候幾乎不可能的對北京的留戀,都是因為了他。在我急著蛻了我青春的最後一層軀殼的時候,他忽然對我說,在這個夏天,我想給你看年輕的模樣。
我還是要在夏天回到北京的,他一定還在這個城市,可是,我們,一定不會遇到了。我還回到四樓的辦公室去,他也會回去,可是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是在去年的夏天,不是今年的。所以,我們這次,不會錯過了,因為根本沒有擦肩的可能性了。
他是我留在北京的最後一個情人。沒有愛情的情人,只有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