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愛情做成晚餐
我初戀的情人是我的同學。他的家鄉在桃花島,中國南方一個著名的島嶼。我喜歡那地方,一直夢想自己是當地的一個美女,與他初逢,然後相愛。我倆也許會一同離鄉背井,成為千萬個去深圳打工的一員,直到若干年後,拽著小有成就的存折,拖家帶口地返回家鄉。
但實際上,我們是在校園網上認識的。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想為他做一頓晚餐。這個想法從我愛上他那天開始,日漸強烈,直到有一個週末的晚上,同學們都離開了宿舍,有的去跳舞,有的去圖書館,有的去做推銷員,但我們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潛伏到他的宿舍,共進晚餐。我倆在學校附近的菜場買了許多菜,還借了同學的酒精爐,買了一小瓶二鍋頭。我"叮叮噹噹"忙乎半天,做了一個奇怪的菜,鯽魚黃瓜湯。他怔怔看了半天說:"沒有這樣搭配的。"他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可是一個人往往會喜歡和自己完全一樣的人。那天,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喝著我做的鯽魚黃瓜湯,我覺得我更愛他了。
那時候,男女生不能互相到宿舍串門,我一邊做魚湯一邊很緊張,生怕管理宿舍的阿姨忽然出現,我是躲在他的軍大衣裡上他在四樓的宿舍的。這是我第一次到男生宿舍,那天,我才知道他睡在上鋪,他的被子與床單洗得很乾淨,是那種天藍,是他喜歡的顏色。他的枕邊書是《文藝鑒賞大全》,他說他每天要翻看這本書。他的"隨身聽"接著一個很大的音箱,他也許是聽抒情歌曲入睡的,他沒有放我的照片在書架上,從那天開始,我有點惆悵,我對於他來說也許並不重要。我借了他的《文藝鑒賞大全》來看,直到今天沒有歸還。
後來,我總是覺得他並不喜歡我,這個念頭魔鬼般跟隨著我,直至分手。
再後來,我經歷著無數次隆重的晚餐,但無法與那一夜心驚膽戰的鯽魚黃瓜湯相比。為此,我情緒一直低落。就在一次美餐聚會上,我發現一個長鬍子的男孩總對我大獻殷情,從聚餐開始到結束,眼神幾乎一直沒有離開我。我一下子明白了,糟糕!晚餐中的愛情又糾纏上了我。這是我最不願意發生的。
在我們離開時,我惡狠狠地對他說:"我討厭鬍子!"當時,這個可憐的傢伙嚇愣了。後來的事富有戲劇性,為了表示真誠,他竟把象徵藝術家風度,保存近十年的鬍子給剃了。我是個心軟的人,只得表示一下,那麼就試試戀愛吧。
最近,我在做一個作品"理想主義的愛情晚餐",他成了最虔誠的助手。這套圖片一共有四組,第一組內容是房間內放著一張普通的餐桌,蘇格蘭小格子布的桌布上,放著一瓶非洲菊,花瓶是一隻花靴;第二組內容是一隻透明的金魚缸裡盛著西紅柿雞蛋湯,湯裡漂浮著色澤鮮艷的香菜,裡面還有金魚游動;第二組內容是豐盛的北京烤鴨,捲起烤鴨的薄餅是一張張粉紅的美鈔,第四組內容是一碗碗白白的米飯上裝點著金銀珠寶。--"愛情"的程序就是把我愛過的和愛我的男孩召集過來,圍在一起聚餐。
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唱啊跳啊,成了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不!其實在這種時候我最想做的人是快樂的公主。可我一直懷疑,通過這樣的藝術生活方式,我是越來越遠還是靠攏愛情?!
在完成這個創作後的一天,我搬動屋中的書架,一本書從書架的最頂端掉了下來,正是那本《文藝鑒賞大全》!上面落滿了灰,我撿起它的時候,留下我的五個指印,一張照片從裡面滑了出來,是我的照片。我在雪地中穿著橘紅色的絨衣,笑得很安靜。這是在學校的時候照的,比現在胖。
我突然想起那男孩說的話:"我每天都要翻著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