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愛使我們一無所有
前幾天出度了一個朋友的生日PARTY，我的旁邊坐著一個不相識的年輕女人，衣著極講究和精緻。她只顧抽煙，茫然地注視著這個充滿了尖叫、「塔其拉」濃烈的酒香、電玩一樣扭動著的屁股的盛會。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周圍狂熱喧鬧的一切，卻又毅然絕然地置身事外，毫不動心。我相信她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那種超然物外的姿態使我多看了她二眼，當我的目光被她手腕上幾串晶瑩剔透的奧地利水晶手鏈發出的光芒刺了一下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對我說：「你知道我看過《我的生活與你無關》之後最深的一個感受是什麼？」
我微微一笑：「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吧。」
女人彈了彈煙灰正視著我說：「愛會讓我們一無所有。我認為這應該是你最想要表達的一種思想吧。」
我接過她遞上的煙，趁她給我點煙的時候想了想。老實說，寫的時候我沒有刻意地表現這一主題。
女人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當王棉(女主人公)在理想與現實之間苦苦掙扎的時候，她暫時選擇了妥協，選擇了金錢。過著錦衣玉食、被男人寵愛的日子。這時候的她從世俗的意義上來說其實是幸福的，可後來她對辛迪動了真心，所以她就輸了，輸得非常徹底，人財兩空，幾乎流落街頭，就像我現在一樣－－我跟我自己說過不動心的，可為什麼我還是要愛上一個人呢？為什麼？」
她充滿了疑惑地看著我，好像我能給她一個答案似的。看著我毫無反應，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金黃色的「塔其拉」，末了將酒杯重重地頓在桌上。
這位FANNY的故事是這樣的：當她窮途末路的時候一個有錢的中年男人愛上了她，對愛情已經不抱幻想的她緊緊的抓住了這個機會，二人很快地結婚了。兩年之後「真命天子」卻從天而降，他是她公司的職員，年輕，英俊，最要命的是他對她的一切心思都瞭如指掌。二人第一次外出公幹的時候，晚上從酒吧出來，在濛濛細雨中他將她拉進懷裡旁若無人的吻了起來。在長達數十分鐘的纏綿熱吻中，她淪陷了，第一次品嚐了被一個男人的激情徹底征服的滿足和渴望。情慾在後來的偷情中一發不可收拾。已經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的她提出了離婚。可她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他將她的錢全部捲走，然後不告而別。
是啊，FANNY為什麼要愛上一個人呢？我知道很多忙碌、寂寞、拒絕接受戀愛的都市人都這樣問過自己。每個人的故事都各有千秋，可最終的結局似乎都一樣。因為現代人越來越信奉一條心照不宣的原則：誰先動心誰先死。
無獨有偶，在地產公司做到高層的單身貴族頓每次出來帶的女孩子都不一樣，我問頓這樣有意思嗎？他淡淡地一笑說，這樣做可以有效地預防「戀愛」。寂寞的時候有人陪，又不會為了感情傷神而影響了工作。他的算盤打得真好。
可沒過多久，他的如意算盤就打出了差錯。他急急地約我在一家酒吧見面，神色暗淡地說他愛上了一個遊戲夥伴。
我放聲大笑了起來。他自嘲地看著我說：你以為我想這樣嗎？可你知道，如果不投入一點感情，這遊戲就不好玩，時間長了你覺得自己像一台被抽乾的油的機器一樣，對生活沒有了任何的熱情。沒有人掛念你，你也不用掛念任何人，大家都互不相干。這種日子真他媽的沒勁。每一段戀愛開始的時候我都告誡自己千萬別動了真情－－你看我現在這樣子，已經好多天沒有心情工作了，她越不在乎我，我越想她，可能是報應吧－－我知道這年頭兩情相悅的事簡直太希罕了，我沒這個命，我一遍遍地對自己說，一定不能為情所困，可還是－－為什麼怎麼樣都不行呢？愛也不行，不愛也不行，你說－－
這大概就是都市單身貴族進退維谷的情感困境吧。不談愛情的「玩主」覺得生活乏味，除了拚命工作賺大把的鈔票，在人前獲得一份短暫的滿足外，精神無以為藉；萬一不小心動了真情的又怕自己輸得體無完膚，整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過日子。真正忘我地投入到愛情中去的FANNY之類也未必就有什麼好的結果。難道我們真的走投無路了嗎？愛真的會使我們一無所有？
有一點我們不能不承認，隨著社會競爭的日益激烈殘酷，我們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自私和冷漠了。現代人為了最大限度地實現自己的自我價值、獲取事業上的成功，首先放棄的就是愛情。這正是我們的悲哀，也是一切癥結之所在。就個體而言，FANNY是受害者，頓既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可誰能否認這樣的大環境不是我們共同營造出來的？FANNY的問題在於愛得失去了理智，愛得沒有了自己，而不在於愛本身。況且她曾經也利用過別人的愛而達到自己的目的。我們都患得患失，惟恐自己付出的比別人多，社會越進步，科技越發達，我們的心靈也就越脆弱。冷漠的外表包裹著一顆脆弱的心靈在繁華的都市踽踽獨行，冰冷的啤酒隔著喧嘩從身體中穿過的那一瞬間才知道身邊緊握著的是一隻陌生人的手。
然而總會有那麼一次在不知不覺中勾起我們內心深處最溫馨、隱密而又執著的情愫。那就是愛情。有誰躲得過呢？雖然我們都曾千辛萬苦、動盪漂泊，為了心中的理想、追求奮鬥拚搏，心一天天變得粗糙冷靜，可我們還是會為了愛情欣喜若狂或潸然淚下。煩惱也好，感傷也罷，那一份真正的感動永遠都留在我們心中，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點一點地安慰我們疲憊的心靈。
沒有愛才會使我們一無所有！
不要再拒絕愛情，也別像個儒夫一樣說我們再也無法承受。就算像FANNY一樣失敗了，那深深刻在心底的痛將伴著你一生，隨著時間的流逝將昇華為你人生最有價值的資源。愛過恨過，別無所求。(文/繆永)
《這一代》雜誌